残秋季末,微寒的秋风夹杂着悲伤的气息在村头村尾吹拂着。秋风原本微寒,加上操办丧事敲锣打鼓的声响,感觉不是一般的微寒,整个小山村都被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
这一天是村里许家兄弟许引章和许引财的家父许孝远的头七。按照村里的习俗,头七也就意味着出殡之日。然而为了面子,许引章夫妇十分殷勤操办家父许孝远的丧事,天还没亮就起床安排提前请来帮忙杀猪宰鸭,杀牛宰鹅的乡亲,把一切都安排完毕,接着去忙其他的。等到天刚刚亮,许引章又忙着安排礼仪队紧跟法师超度唱词的节奏敲锣打鼓。皆时,许家兄弟俩及其家族中的所有人都随着法师超度唱词跪拜其家父的灵柩。这种跪拜的礼节一直时续到中午十二点整才算结束。按照当地习俗,跪拜灵柩的礼节结束后新朋好友及乡亲们才能开始吃酒吃肉。
就在客人们大口吃酒大块吃肉期间,许引章假装忙碌却一步化作三步行走于各席位之间,一切只为探听客人们对酒席的菜谱评价是否满意?而许引财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因为家父生气喝毒药离开这个世界过度悲伤,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其妻羊佳妃抱着出生六个月的儿子许梦子站着旁边慢慢安慰。
许引章在酒席间慢慢行走了几回,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句赞美的话语,其中一位客人笑着说:“这酒菜不错,比一般人家为儿子操办上学酒席要好很多倍。”另一位客人附和着说:“是啊,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丧事酒席。”听到这些赞美的话语,许引章心里乐融融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把酒菜办好,客人们封的红包自然就会大,乡里的人们一直以来都是看酒菜封红包的,不趁着这次捞大红包,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许引章一边想着一边大步走去找他的妻子李谷妹,他要把客人们对酒席的评价告诉李谷妹。仿佛家父的离去不曾触动他心灵那颗悲伤的细胞。微冷的寒风更是无法刺破他那厚黑的肌肤,一切都显得很自在。
不料走进房间,看到妻子李谷妹坐在家父的灵柩旁边,许引章便大步走到妻子身旁,附耳低声说:“乡亲们对酒席的评价很好,这次他们定会封大红包。”“真的?”李谷妹睁着圆圆的眼睛将信将疑问道。“我亲耳听到。”许引章低声回答说。正在这时隔壁家的谢老三走进来对许引章说:“章哥,法师请你过去一趟。”“好的,我很快就到。”许引章瞪着谢老三回应道。谢老三传完话就转身忙着其他事儿去了。接着许引章又对妻子说:“我要去忙了,你去招呼客人。”说完正要转身走去,李谷花突然扯住许引章的衣角说:“我去招呼客人,那谁在这里守住客人存放红包的这个箱子?”面对妻子的责问,许引章很不以为然的回答说:“叫弟妻羊佳妃过来看。”“不行,这几天村里乡里都纷纷议论家父是被你气死的,我要坐在家父的灵柩旁边,守候家父的灵柩,表孝道,这样一则可以打消乡亲们这几天的议论,二则可以守护客人存放红包的这个箱子,如果叫你弟妻来守住这个箱子,说不定她和你弟弟独吞客人们的红包。然而我坐在这里,我们两个可以独吞。”“还是老婆想得周到,”许引章赞赏李谷妹说,稍定片刻又说:“我叫弟弟去招呼客人。”许引章说完就转身去找他的弟弟许引财,就在转身之时,躲在灵堂角落里哭泣的弟弟的身影突然刺入他的眼帘,他便大步走到许引财的身旁用命令的语气对许引财说:“你别光在这里哭,赶紧去招呼客人!”还没等到许引财开口回应,羊佳妃便大喊道:“要去你自己去,要不你叫嫂子去,谁叫你请那么多客人大摆筵席!”“是啊,谁叫你大摆筵席,要招呼客人,你叫嫂子去!”许引财突然站起来附和怒吼道。这时怒吼声随着微寒的秋风传到李谷妹的耳朵里,李谷妹顺着声源转头看,发现弟弟和弟妻正围在她丈夫的身旁,眼看真像那小两口合伙欺负她的丈夫,李谷妹便拔腿向她丈夫跑过去。看到嫂子跑过来,许引财趁势大声喊道:“嫂子在这里,要招呼客人,你叫嫂子去!”“你去!”许引章正要说出这两个字,李谷妹却早已把他推到一边,大声反驳许引财说:“你没看到我守候家父的灵柩么?哪像你老婆只管抱着许梦子,什么事都不管,也不尽孝道!”“就是!”许引章趁着李谷妹理直气壮的姿势附和说。“哟!现在你倒跟我谈孝道了,如果你真讲孝道,或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父亲就不会喝毒药离开这个世界!”许引财跺着脚喊道。屋外的谢老三听到兄弟俩在灵堂里大喊打闹,就急忙走进灵堂劝解,对许引章和许引财说道:“今天是你们父亲的头七,不宜吵架,应该敬仰你们的父亲,休叫外人笑话。”这时兄弟俩都觉得谢老三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吵架,而是不欢而散。
等到客人们吃完酒席,按照习俗,法师又开始超度唱词,礼仪队也紧随法师的超度唱词敲锣打鼓,许家兄弟俩又得在家父的灵柩前又是跪拜又是叩头。最后这礼节只时续了一个小时,抬棺队便按着当地习俗把装有许孝远尸体的棺材从灵堂里抬出来,走过村口,路过乡间的小路,径直向残秋的田野走去。然而就在抬棺队匆忙把许孝远的灵柩抬出灵堂期间,李谷妹便把客人们放红包的箱子拿进她和许引章的婚房,然后用公公生前穿过的一件外套包住箱子,紧接着就抱着盖好的箱子随抬棺队走出灵堂。在外面看来,李谷妹是拿着父亲生前穿的衣服去外面掉丢,人死之后生前穿的衣服不宜放在家里。可有谁曾想到衣服里面装有客人放红包的箱子?
忙了一天,许家兄弟俩总算处理好父亲许孝远的丧事,同时残秋的荒野里新添了一座坟,多了一位守护秋野的人。
然后,说起许孝远的死因,着实让人觉得可惜又可恨,可怜又可悲。
事情是这样的,许孝远生前有一百头牛,这一百头牛是他和他的妻子薛淑丽辛劳所得,不幸的是两年前薛淑丽因患重病逝去。他和薛淑丽生前育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许引章,老二叫许引财。自从妻子薛淑丽逝去后,两个儿子便开始争夺财产。许引章在妻子李谷花的威逼下公开向家父许孝远说分财产,他要九十九头牛,剩下一头给弟弟许引财。而许引财极力反对说这样不公平,兄弟两个,一人五十头牛最好。家父许孝远很赞同小儿许引财的做法。但是许引章却始终不肯,他一心想要九十九头牛,还曾私底下找父亲阐述他要九十九头牛的理由。
一天黄昏,晚饭过后许引章来到父亲的房间,坐在父亲的床沿上说道:“父亲,你那一百头牛我要九十九头,剩下一头给弟弟。”
“不行,我身为人父,对自己的儿子要公平,你五十头,老二五十头。”许孝远拒绝道。
“父亲,如果你不给九十九头牛给我,李谷花就跟我离婚。”许引章显得十分沮丧。
“这样正好,离就离,早就几年前你岳母跟你母亲吵架的时候,我就想你们离婚了,只是我身为人父,不能破坏道德底线拆散你们的婚姻。”许孝远用力吸了一口烟草说道。
“不能啊父亲。”许引章哀求道。
“你不用怕,你跟她离婚之后,我卖掉三十头牛,给钱与你再娶一个。”许孝远安慰道。
“父亲,我只爱她一个,不曾想过要跟她离婚。”许引章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许孝远和许引章在屋里谈话,李谷花却躲在门前贴耳偷听。至于父亲如何分财产,她始终想第一时间知道,当她听到父亲叫许引章跟你离婚时,心里突感一阵酸楚,当她听到许引章说只爱她一个时,心里确实十分高兴,因为许引章心里只有一个她,她才敢仗着许引章爱她而威逼利诱许引章。想想当初嫁给许引章这个傻子就是为了他家的这一百头牛,可恨婚前他不曾告诉我他还有个弟弟。如不是为了这一百头牛,我还不嫁咧。既然他有个弟弟,那就分一头牛给他弟弟,如果我得不到九十九头牛,我一定跟许引章没完……“嫂子为何在门前徘徊不进去坐,难道父亲不同意你进去坐么?”晚饭过后许引财过来找父亲商量分家产的事儿,不料看到嫂子站在门前贴耳门口似乎在偷听什么,便故意大声问道。
“没有没有,我站在这里等你哥哥出来,你哥哥和父亲在屋里谈事儿。”李谷花原本心虚,突然听到叔叔这么一问,先是自己被吓了一跳,然后慢慢回过头来假装笑嘻嘻的对叔叔说道。
“嫂嫂不用这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搞得像外人似的。”许引财又故意提高嗓音说道。其实,许引财心里明白得很,嫂嫂站在门前就是为了偷听父亲如何处理分家产的事儿。可恨的是在哥哥的家庭中,一直以来都是嫂嫂说了算,嫂嫂说一就是一,哥哥从来不敢说二。导致嫂嫂从来都不把父亲母亲放在眼里,好像父亲母亲对她来说可有可没有一样。为了提醒屋里的父亲,许引财故而提高嗓门说道。
先不说嫂嫂听到叔叔这句话后有什么反应。而是先说父亲,当屋里的许孝远听到小儿许引财说的这句话,先是被小儿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突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然后很无力的低下了头,不再与大儿子许引章多说一句话。我是她公公,她却这样对我,如果她娘家的嫂嫂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的父母,她会有什么感受?又或是将来轮到她当人家家婆那天,她的儿媳这样对她,她的心里有什么滋味?其实许孝远早想把这些话对儿媳李谷妹说一篇,但始终不敢说,因为自从大儿子许引章把李谷妹娶回家的那天起,许引章从不偏向他,无论李谷妹是否对错,都始终为李谷妹说话,极度冷落他。这小两口简直就是一个熊样!
然而,李谷妹不是傻子,真正的傻子是不会懂得贪心的,所以她自然明白叔叔特意提高嗓门是几个意思。于是她急忙找借口脱身,大声说道:“引章,我先回房不等你了。”屋里的许引章清晰的听到李谷妹的话语,八成猜到刚才他和父亲的谈话内容已完全被李谷妹偷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老婆主政,又不想离婚,只能无限制的容忍,完全没有底线。一个为了维持自己的婚姻,甘愿牺牲自己的父亲,又为了家产与胞弟翻脸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何意义?
却说许引章听到妻子那句话,又听到弟弟那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看满脸失望的父亲,似乎很想多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知道说再多父亲也不会答应他的贪婪。再者为了避免与弟弟理论,便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出父亲的房间。恰巧在门口与弟弟碰面,可惜兄弟俩为了家产,互不相认。
“父亲,刚才你和哥哥的谈话内容或许都被嫂嫂偷听了。”许引财坐在父亲的身旁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许孝远抬起头来看了许引财一眼回应道,接着又低下了头。
“父亲,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照顾你的后半生。”许引财接着说。
“我完全不担心我的后半生过得如何。”许孝远吸了一口烟草后叹息说道。
“那你为何如此失望?”许引财问道。
“儿啊,为人父亲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女之间为了争家产闹矛盾,互不相认。而如今你哥哥催促我给九十九头牛给他,对他这个要求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搞到现在你哥哥嫂嫂都恨我,同时也与你互不相认。兄弟互不相认,错的都是父亲,外人会说我不会教育儿子,养不教,形同禽兽。你和你哥哥都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偏向他,也不能偏向你,为人父亲的都会尽量做到公平,如果我答应你哥哥的要求,就算天空的雷公肯放过我,阎罗王一定不会放过我。”许孝远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同时也悔恨当年没有和薛淑丽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为了富裕生活,努力放牛。
“父亲,你不用这么伤心,我有一个极佳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许引财握着父亲的手腕说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许孝远用力推开许引财的双手跳将起来问道。
“四六分开,给我四十头牛,给哥哥六十头牛。”许引财镇静地回答说。
“儿啊,自从你们兄弟俩闹翻后,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只是我不敢开口说,我怕你说我偏向你哥哥。”父亲突然紧握许引财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父亲,你不要站着,坐下我们慢慢谈。”许引财慢慢地对激动的父亲说。
“这样做,你的媳妇有意见么?”许孝远坐回床沿上严肃的问道。
“我跟我媳妇谈好了,她同意这么做。再说我的家庭是我主政,对这类事儿,哪有她说话的份,如果她不听我的,我直接休了她,再娶一个。”许引财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这样最好,在家庭中主政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我现在就按照你这个方法去找你大哥谈,看他是否同意四六分开。”许孝远说着就站起来。
“那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如果哥哥同意,明天就开始分牛及其他家产。”许引财站起来说。这时父亲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房间,许引财也走出父亲的房间,径直向他的房间走去。父亲则拐弯走进许引章的房间。
“小章,刚才我跟你弟弟已谈好,四六分开。”许孝远走进许引章的房间,看见许引章夫妇俩抱着小孙子许梦开坐在长椅上看电视,就对许引章说道。
小孙子许梦开听见爷爷的声音就在妈妈的怀里挣扎下来,光着小屁股跑到许孝远跟前嘟着小嘴说:“爷爷抱抱,抱抱。”
许孝远极爱小孙子,对小孙子都是百般宠爱,平时去镇上总会买糖果或果冻回来给两个小孙子吃。看着小孙子许梦开嚷着要爷爷抱抱,许孝远想都没想就抱起小孙子许梦开。
“什么四六分开?”待父亲抱着儿子许梦开坐下后,许引章烦闷的问道。
“就是你六十头牛,你弟弟四十头牛。”许孝远严肃的回答说。
“放屁,我要九十九头牛,弟弟要一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好谈的!”许引章对父亲怒吼道。
“你凭什么要九十九头牛?”父亲责问道。
“凭你一日三餐吃我的饭。”许引章不厌其烦的回答说。
“我一日三餐吃你的饭是因为我天天都帮你带小孩,这也是之前你跟你弟弟谈好的,如果我帮你带小孩,就跟你们一起吃饭,如果我帮你弟弟带小孩,我就跟你弟弟一起吃饭。再说是你要我帮你带小孩,你弟弟不计较才同意,所以这个不成为理由。”父亲反驳道。
“我说它成为理由它就成为理由!”许引章说着就从父亲的怀里抱回儿子许梦开。
“我说它不是理由它就不是理由!”面对许引章的无理,许孝远显得异常生气。
“我说它是理由它就是理由!”许引章喊着便抬起脚一脚踢在父亲的胸膛上。
许孝远直接摔倒在地头,额头刚好撞到茶桌的菱角上“啊!你这个畜生,你竟出手打我!”许孝远趴在地上大喊道。此时,许孝远的额头无情的流出鲜血,滴答在衣服上,地板上,都是。此时许引章傻乎乎的看着父亲,不带父亲去医院包扎伤口。旁边的李谷妹只顾抱着儿子,不理不睬。许梦开看到爷爷额头上直流鲜血,害怕的豪豪大哭。许引财听到父亲的哭喊声,便拿着菜刀冲进哥哥的房间,准备一刀砍死许引章。许孝远看到小儿许引财拿着菜刀跑进来就拼命爬过去抱着许引财的脚,有气无力的说:“小财,你不要胡来,都是为父的错!”许引财低头看到父亲的额头直出鲜血,立刻放下手上的菜刀,抱起父亲走出哥哥的房间,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送往镇上医院包扎伤口。
在农村,生一个儿子,生病卧床定会尿床,儿子儿媳干农活,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生两个儿子,儿子之间经常计较父母做得不公平;而生三个儿子,父母年老的时候就经常计较谁照顾父母,特别是父母年老痴呆在床上拉大便的时候,大眼看小眼,谁都说谁的不是,计较来计较去,最后弄得年老的父母连猪狗都不如。养不教,形同禽兽,谁的错——
带父亲去医院包扎伤口回来,许引财亲自送父亲走进房间,目睹父亲吃好消炎药之后才放心回房睡觉,临走前,对许孝远说道:“父亲,你早点睡,明天早上你就去我那里吃早饭,下午我带你去清洗伤口。”父亲点了点头,许引财再三叮嘱父亲之后,起身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早,羊佳妃抱着儿子走进父亲的房间想叫父亲去吃早饭。不料推门走进去的那一刻,羊佳妃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父亲惨死在地上,死相极为凄惨,不忍描述。父亲光着上半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心脏处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七窍流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右手上拿着一张大白纸,在大白纸上写着五个大字“九十九头牛”。在许孝远的旁边还有一大块血迹,在血迹上隐约看到吃剩的毒药及一股刺鼻的毒药味。看到这场景,羊佳妃像瘫痪似的坐在地板上豪豪大哭,怀里的许梦子也跟着妈妈大哭起来。然而坐在厨房里等待父亲过来一起吃早饭的许引财被妻儿的哭声吓到了,急忙跑过来,一眼看到父亲惨死在地上,便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大哭道:“都是这九十九头牛惹的祸!”喊着不时晕过去了。村里的人闻着这异常的哭声,纷纷跑过来看究竟发了什么事儿,原来许大爷许孝远逝去了,不能与他再说任何一句话了。一时村里乡里纷纷议论说许孝远是被大儿子许引章逼死的,他想要九十九头牛,他的父亲以死相抗!
昨晚许引财带父亲去包扎伤口回来后,第二天清早为何会出现如此凄惨的死相?原来许引财回房睡觉之后,许孝远却闷闷不乐的坐在床沿上想这想那,想到之前与妻子薛淑丽含辛茹苦把许引章抚养成人,如今换来的确是这般回报,这到底是怎么了?当年供他读书,他却说坐在教室里吵闹,以死相抗辍学。又想到曾经为了母牛快点产子,夫妇俩想方设法把牛喂饱,不曾认认真真教育过一次儿子,两个都不曾认真教育过一次,真是自作孽啊!养不教,形同禽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教育好许引章,或许如今他不会这般对我,至少他不会如此的贪。可是许引财我也不曾认真教育过他,但他很懂事,很体谅我,也没有如此贪心。良心与爱心是为人父母教育出来的,还是天生具备的?思来想去,许孝远始终弄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更想不通许引章为何会这样对待他?思索到凌晨鸡鸣还是想不通,许孝远便拿起毛笔,在一张大白纸上写着“九十九头牛”,写完之后便拿起毒药来吃,接着拿刀割左手的手腕,最后拿刀插进自己的心脏,之后便一直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才被儿媳羊佳妃发现。
料理完父亲的丧事,由于过度疲倦,当晚许引财夫妇早早就入睡了。而许引章夫妇却抱着儿子许梦开去野外找箱子回家算钱。今天下午李谷妹把父亲生前穿过的衣服去外面掉丢的时候,就在掉丢衣服的地方把箱子给埋了。直到第二天早饭过后许引财才想起集钱箱,便问正在给儿子喂母乳的羊佳妃说:“集钱箱,你有拿么?”“我哪敢拿,自从上次你跟我说你与你哥哥之间的事儿我不能掺和,我便不再去触及这类事。”羊佳妃慢慢地回答说。“坏了,我去找找看。”许引财说完就急忙跑进父亲的灵堂,结果集钱箱不见了,翻边整个灵堂也找不着。这时许引财就转身去问哥哥许引章看他有没有拿进他的房间放。不料哥哥和嫂嫂都说没有,还说我们正好去找你拿集钱箱看看我们新朋好友封多少钱红包来,以后好还人情,人家封多少红包过来,轮到人家办酒席时封多少红包去。听到哥哥嫂嫂都这么说,许引财一时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借钱办理家父的丧事,本想等到拆红包拿钱去还人家,现在却说集钱箱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许引财当场对哥哥嫂嫂说集钱箱不在他的房间,哥哥嫂嫂当场把他痛骂了一顿,还去他的婚房翻了个遍,想找回集钱箱,但始终都找不着。最后还与许引财吵了一架,说许引财夫妇私吞集钱箱的所有红包。许引财夫妇委屈至极,但不敢说哥哥嫂嫂私吞,因为没有证据。前几年隔壁村有一户人家办理儿子的喜事,第二天却发现集钱箱不见了。还听说是被人家偷走的,但始终不知道人是谁,没有证据,只能怀疑?一时,许家兄弟办理家父丧事不见集钱箱一事便在乡里传开,真是越传越火,越火越远。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
后来,许引章夫妇为了得到九十九头牛,私下伪造家父的遗书,在遗书上明确写着分家产一事,许引章得九十九头牛及八亩地,弟弟得一头牛及七亩地,在遗书的末端处不但有村长谢老三签字及盖上村委会的印着,更重要的是还有家父的指印。家父这指印的来头是家父逝去的当天,在没把家父入殓之前,李谷妹趁旁人不注意,偷偷用家父的大拇指沾上地上的血迹,然后把家父的指印按在一张白纸的末端处,白纸上的文字是后来私下写上去的,最后买通村长谢老三,水到渠成。面对这份所谓家父的遗书,许引财夫妇表示不服,直接把哥哥嫂嫂告上法庭,但法庭直接驳回,不受理。理由是哥哥嫂嫂手上有证据,家父的遗书就是证据。无奈,许引财夫妇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许家两兄弟按着家父的遗书分好家产之后的几天,有一天晚上晚饭过后村长谢老三的儿子谢元伯突然闹鬼上身,在地上翻滚大喊大叫道:“你私收许引章的钱,协助许引章霸占家产,毁了我的意愿,我要你儿子的小命来偿还我小儿许引财的损失!”村里人都过来围观在地上翻滚的谢元伯,但束手无策,根本帮不上忙。谢元伯在地上翻滚反复叫了无数遍之后便晕过去了。第二天便卧病不起,无药救治,三天后一命呜呼,死时年方21岁。顿时,这事在乡里传得异常沸腾。
许引章夫妇得到九十九头牛之后还不甘心,他们想要得到一百头牛,为了实现昔日的夙愿。夫妇俩真是绞尽脑筋,千方百计想要从弟弟手里夺回那头牛。
一个月之后的某天晚上,天气异常寒冷,窗外漆黑一片,寒风呼啸不停,晚饭过后许引章夫妇俩坐在火炉边取暖。许引章看着老婆说道:“老婆,我想到一个计策,可以从弟弟手里夺回那头牛,实现我们昔日的夙愿。”
“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李谷花惊讶不已的说道。
“就是我想到一个计策,可以从弟弟手里夺回那头牛,实现我们昔日的夙愿。”许引章严肃的再次说道。
“真的,什么计策,快点说来听听。”李谷花迫不及待的说,此时她恨不得丈夫快点全盘托来,她等丈夫这句话已经等很久了。
“我弟弟不会游泳,现在天气正是异常寒冷,改天我叫我弟弟和我一起去不远处的那条江里泡澡,看谁撑得住,我下的赌注是九十九头牛,弟弟下的赌注是一头牛,等他被江水淹死,他那头牛就是我们的了。”许引章用坚定的语气慢慢说,感觉胜算在握。
“这个行么?”李谷花问道。
“绝对行,那条江的水有几十丈深,他不会游泳,说不定他在江水里泡澡不超过五分钟就被江水淹死,再说他长年体弱多病,现在正处严寒,他根本经不住严寒摧残。”在许引章的眼里,他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
“可是你下的赌注太大了,你用九十九头牛做赌注,弟弟只用一头,这个不合算。”李谷花显得万分舍不得。
“老婆,舍不得兔子套不着狼。”许引章努力说服李谷花。
“如果真的像你这么说,那我们赢定了。”李谷花高兴的说道。
“正是,不然我怎么会下这么大的赌注呢?”许引章笑着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执行你的计划?”李谷花又问道。
“明天早上,我现在就去找我弟弟谈。”许引章回答说。
“那你去吧。”李谷花回应道。
许引章点了点头后便出门去找弟弟许引财了。当许引章当面跟许引财谈论此事的时候,许引财想都没多想就立刻答应,并且当场签了协议书,兄弟俩当晚去找村长谢老三签字盖章。第二天清早,刺骨的寒风呼啸不停,早饭过后兄弟俩结伴去江边泡澡比赛,许引章一身轻去,许引财则带了一条有食指般大小的牛绳去。来到江边,许引章脱光衣服一跃跳进江里,许引财则把带来的牛绳的一端系在江边的一颗树上,然后脱光衣服把牛绳的另一端绑在腰间处,接着顺着绳子慢慢走进江水中。哥哥许引章见状就问道:“你为何把绳子绑在身上?”“我不会游泳,怕被江水淹死,昨晚我们所写的协议里没有这一条规定。”许引财回答说。“你不可以把绳子绑在身上。”许引章指着弟弟许引财说。“你也可以这样子绑,如果你想违约,你现在就上岸,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许引财严肃的说。“笑话。”许引章哈哈大笑说。兄弟俩说着说着,天空不知不觉下起小雨,滴答落在严寒的大地上。天气本来正处严寒,加上这场不先报告就来的小雨,这天的天气冷得不知如何用文字去表达。
为了得到牛,许家兄弟俩也是够拼命的,从早上在江水里泡澡到日落时分才上岸回家。路上,许引章看着弟弟说:“如果明天你病倒了,你那头牛就是我的。”许引财看着哥哥回应道:“这个不用你说,我心里明白,昨晚我们写的协议里有这一条规定,不过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许引章不再说话,他嘴闲着,但心一点也不闲,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许引财,明天你八成死定了,就算你不被江水淹死,你回去后你虚弱的身体定会扛不住今天在江水里的煎熬。如果当初你把你这头牛给我,或许你不会死得那么早……不知不觉已回到家门口。
许引章走进房间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就滚上床钻进被窝里取暖睡觉去了。而许引财走进房间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后正准备上床钻进被窝取暖。妻子羊佳妃看到就急忙上前拦住许引财说:“你不要这么着急上床睡觉,会冷死你的,在江水里泡这么长时间,体内的热气早已被消耗殆尽,先吃一碗糖粥,暖暖身子才能睡。这糖粥是我今天下午熬好的,现在很热,很适合你吃。”羊佳妃说完就把一大碗糖粥端到许引财的跟前。看着眼前的这碗糖粥,许引财顿时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妻子这么关心他,爱护他,支持他,做事情想得又周到。“谢谢老婆,还是老婆聪明。”许引财感动的说。
许引财与羊佳妃结婚已两年有余,这次是许引财第一次对老婆说谢字,同时也是第一次夸他的老婆。羊佳妃亲耳听到丈夫夸她,心里美滋滋的,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你先吃吧,我去帮梦子洗澡,你吃完了就告诉我。”羊佳妃高兴的说,说完就抱着梦子向卫生间走去了。
糖粥很烫,整碗糖粥不断地冒着热气,许引财用勺子慢慢地吃糖粥,由于糖粥很烫,心急吃不多,想一下子整碗吞下定会烫坏喉咙。这碗糖粥许引财足足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吃完。而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许引财体内的热气已被那碗热糖粥补充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的体内感觉热乎乎的。
“老婆,我吃饱了。”许引财吃完碗里的糖粥对老婆羊佳妃说道。
“那你坐半个小时后就上床睡觉。”羊佳妃温柔地说。
“为何要坐半个小时?”许引财不耐烦地问道。
“就是为了消化,补充体内的热能量。”羊佳妃回答说。
许引财很听老婆的话,不再询问老婆,并且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许引财抱着儿子许梦子让老婆抽身去洗澡。等到老婆洗完澡回来,许引财一家三口就上床睡觉了。可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却听到李谷花的哭喊声,村头巷尾纷纷传着许引章逝去的消息。而对于许引章的死因,众说纷纷,议论无限,很快便惊动了官府,后来经官医鉴定,许引章是被冻死的,泡了一天的冷水后就立刻睡觉,体内没有热气支撑身体。此时,许引财才明白老婆的用心良苦,如不是老婆羊佳妃聪明,懂得如何伺候,他定会像他哥哥那样一命呜呼。一时,村里乡里纷纷议论说羊佳妃聪明,丈夫和哥哥去泡澡的时候懂得先煮好糖粥等待丈夫归来,又议论说李谷花愚蠢,不像弟媳羊佳妃那样懂得在家先煮好糖粥等待丈夫归来,导致许引章冤死。在羊佳妃的眼里只有丈夫许引财,而在李谷花的眼里只有一百头牛。李谷花经受不住村里乡里人这种议论声的打击,在许引章逝去的第三天,她便在她与许引章的婚房里上吊自尽,狠心丢下一个整天光着小屁股的儿子许梦开在世上生活。
料理好哥哥嫂嫂的丧事,许引财便变卖良田及那一百头牛,得钱后携家带口离开这个伤心的小山村,去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远方开始新的生活。当然也把哥哥嫂嫂的遗孤许梦开一起带走,贪心的是哥哥嫂嫂,许梦开是无辜的,身为叔叔怎忍心让一个光着屁股的三岁小孩独自生活在这个苍凉的小山村,离开这个小山村只为让下一代忘记在这个小山村所发生的一切。这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故事的源头具体发生在哪个朝代,如今已无人知晓。只听得村里的爷爷奶奶说这个故事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告诉他们的,九十九头牛,就是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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